第57章 一场风雨一场涌

接连十几日的时间，楚沐云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每当冬日的第一缕光束从窗边照进房间时，他就已经站在那石室中的丹炉前，然后做一个小小的青衣丹童，帮助师尊选取灵材，偶尔也在一旁提取灵材的精华。
  每一天，他都会在石室中待上八个时辰。他了解到石室本是黑暗的，而每当冬日里的光束照射在石门的外侧时，石室当中会变得更加黑暗。好在有火焰在燃烧，才有光明。
  这种火晶石燃烧的过程，是多么美，又是多么悲壮。
  而在那夕阳沉睡，渐渐月上高楼时，他又盘坐在房间内，运转《谛水灵诀》几个周天，然后以灵力为墨，以指为笔，勾勒着一副副灵纹体。这些灵纹体都是白日里炼丹所用的灵材，观察的久了，便记得深了。
  从那融合的一缕残魂的记忆中，他掌握到纹灵境术者，勾勒灵纹体讲究随心所欲，如果你能将触手可得，举目可见的所有东西，很轻松写意的勾勒出神似的灵纹体，那就意味着你的纹灵境将要圆满了。
  ……
  皇城的冬日很干燥，空气也很干燥，以至于当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时，总带着刀刃刺耳的感觉。今日的皇城却出奇的下起了冰雨，天空乌云密布盘旋在风中，时而有着闪电霹雳，明明是清晨，整座皇城都被昏暗笼罩。
  而此刻的楚沐云，却是在石室中陷入沉思。他依旧很平静，望着手中的灵纹丹丹方，他有一种疯狂的想法，他打算趁着柳长老不在的这个时刻，着手炼制灵纹丹。
  经过多日来的学习与观察，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
  只要在炼丹的过程中，利用火晶石点燃火属性的妖兽元丹，就可以弥补不懂控火的缺陷。
  这片天地诸多元素中，以火元素存在的形式彼此间也是有着天与地的区别。
  术者将天地间的火类划分为四种。最奇特的莫过于元神涅槃之精的南明离火，其次是天外星空飞来的苍穹之火，第三种火乃是存在于火焰山脉的地心之火，最后是火属性妖兽元丹之火。
  其中，来自虚无缥缈的天外世界苍穹之火，据传一共有八种，这也是诸多类火之中，除了南明离火外最强的所在。不过传说中，没有人见过那八种火焰。
  那火焰山脉之心中的地心之火有十六种，其火焰的恐怖程度仅次于苍穹之火，而柳长老所掌握的一种火焰，好像就是一种地心炎火。
  至于火属性妖兽体内的元丹，严格说来并不是类火的存在形式，然而它就像千百颗火晶石一样，可以持续燃烧。对于没有融合类火的绝大多数丹师，都是选择燃烧火属性妖兽的元丹来控制炼丹过程中的火焰。
  经过一番熟虑之后，楚沐云从那罗列着无数灵材的石台之上，选取了灵纹丹所需的材料。
  灵纹丹的炼制过程并不算复杂，所需的灵材也只有五种，很适合初入炼丹之门的初学弟子。
  因为灵纹丹的效用就是帮助初入纹灵境的术者勾勒灵纹体，所以炼制这枚丹药的关键便是最后一步聚丹成星。
  石室中，除了中央处的一鼎大丹炉之外，周围靠着石墙排列的不下于二十鼎小丹炉。
  当火晶石将丹炉炉体燃烧的晶莹透红时，楚沐云便将那五种材料一一的取出，然后屈指一弹，将第一种灵材九叶花射进灼热的丹炉之中。
  他探出手掌，一枚二阶火属性妖兽的元丹出现在手中，面色浮现一抹凝重之色，他用火晶石点燃掌心中的火属性元丹，一股紫蓝色的火焰，便在掌心静静燃烧着。
  托着一团火焰的掌心感觉不到灼烫的温度，因为燃烧的是妖兽元丹中所蕴藏的火精，而且这团火焰中隐隐透露着丝丝的寒气，像是传自体内的寒冰灵力。
  楚沐云缓缓探出手掌，在灵力的控制下，那团燃烧的火焰烘托着丹炉，开始炼化九叶花的精华。他小心翼翼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每一步，将剩余的四种灵材依次都放进了丹炉之中。
  火属性妖兽元丹越燃越烈，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刻钟，算算提取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楚沐云于是准备收回材料精华。
  心念刚动，突然丹炉之中传来一声闷响，楚沐云茫然，收回掌心的火焰之后，便运转灵力将萃取后的灵材取出，却发现五种材料皆已付之一炬了。
  楚沐云微皱了眉头，并没有为此而懊恼，毕竟是第一次炼丹，失败是在所难免的。他认真回想着整个提取的过程……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谨慎，以至于错过了提取材料精髓的最佳时间。”
  于是他收拾一下心境，又把刚才的整个过程在脑海中走了一遍，旋即又拿出一份灵材，便是重新炼制起来……
  这一场冰雨还在下着，寒冬的温度也在下降着，那雨点打落在地上，像是一粒粒圆润的玉珠。
  一直到黄昏，地面上被一粒粒细微的冰粒积满，行人踩着像是走在雪中的感觉，映出来来往往的脚印，却很少是殊途同归的方向。
  楚沐云在石室中又待了几个时辰，这期间炼制了四遍灵纹丹，可是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连续的失败，如今的他倒是对这炼制丹药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最起码他提取灵材的能力与顺手程度比起那些早入门的青衣弟子强多了。
  他的天赋还是不错的……
  那五种灵材被提取之后，如今正在进行着融合。这是第五次，如果再失败的话，他真的需要回去休息了。虽然之前有过一次融合成功的经验，他还是不会掉以轻心。
  灵材精华的融合，不仅要控制火候的燃烧程度，文武火的使用等等，还要将自己的一丝神魂之力融入丹炉中作为融合之引，这一丝的力量，不能多，也不能少。
  神魂感知着注入神魂之力的时机已到，楚沐云一边继续着掌控妖兽元丹燃烧的火候，一边剥离出一丝神魂之力，然后缓缓的随着指引如一丝雷弧一样进入滚烫的丹炉之内。
  这个阶段，便是要用武火猛烈的加速融合。
  楚沐云此刻也是更加专注起来，脸颊上的汗水滴落在衣衫上，面色浮现几分苍白。
  感觉掌心的二阶妖兽元丹中火精殆尽，他又取出一枚一阶妖兽的元丹支撑着熊熊的火焰，那仿佛将丹炉都要吞噬的火蛇，隐隐夹杂着些许空气被灼烧的嘶嘶声。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聚丹的时刻。
  武火改为文火，楚沐云闭目凝神，集中所有的神魂之力，以念为笔，以神魂力为墨，隔着丹炉在雏形丹药上勾勒七星还魂草的灵纹体……
  最后，他弹出掌心妖兽元丹火焰上的一丝火种，并将其注入丹炉中进行最后的成星工作。
  这火种代表着丹药的品质层次，所谓的一星到九星丹药，就是根据那一丝火种在丹药上的显化程度来判别的。在做好这一切之后，楚沐云稍稍放松了一些。
  收起了掌心的火焰，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楚沐云略显疲惫的站起身，估算着时间夜幕应该笼罩了整座皇城，隔着石门的缝隙，悉悉索索听着外面的雨声，他猜想此时的窟寒山镇，应该又在飘雪吧！
  怔怔然出神，石门缓缓开启，柳长老迈着阔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情极为的不错，或许是因为那落下的冰粒已经被翩飞的雪花取代，皇城的街道上已经隐约可见那片片的洁白。没有人不喜欢雪，柳长老也是如此。
  “哪里来的丹香？”柳长老双手负在身后，挑了挑苍白的眉，又略带疑惑的望着拱手行礼的楚沐云，旋即开怀而笑，捋了捋胡须，眼眸中尽是赞赏的光芒：“我原本以为，至少还要等上半月有余，你才有足够的经验将灵纹丹炼成，看来……我这徒儿的资质远远在为师之上啊！”
  楚沐云微笑，他又何尝不知，师尊将那灵纹丹方留给自己，又让自己这些天跟随左右，亲证炼丹的过程，正是为了锻炼自己独立炼丹的能力。
  “云儿……你要切记，术者一途犹如人生，认定目标固然重要，然而忽略旅途的风景所到达的终点，永远都不是你想要的！若想追求术者一途的极致，就必须览尽足够的江河山色，体验了红尘道的人，才有可能跳脱红尘之外……”柳长老语重心长，谁又能想到，他整整花费了十几日的时间，让楚沐云自己体会炼丹，最终的目的就仅仅是这句晦涩难懂的话！
  虽然晦涩难懂，楚沐云心中也明白了大概。
  他知道自己的路并不在于丹家这一途，诸子百家任何一家都只是术者一途的风景，他炼丹只是在体会红尘万道而已……
  寒冬的暮色笼罩着皇城，皇城却早已被压抑的乌云遮掩，飞落的雪花沾着浸湿的雨意，飘舞中显得有些沉重，一如那倒映在雨水中的皇城之影，一如那映在白雪上的行色匆匆。